作品流芳就是成功
——桂林

    游独秀峰时，才知道“桂林山水甲天下”这诗句，还有一段故事。

    虽然广为流传，但出处却一直无考。二十世纪初，学术界对此颇为关注。于是，便有了以下考证。

    其一，近代诗人吴迈（1885-1936）于1935年吟得《桂林山水》：桂林山水甲天下，阳朔山水甲桂林，群峰倒影山浮水，无山无水不入神。

    其二，清朝金武祥（1841-1924）于1882年作有《游遍桂林山岩》：未暇骖鸾信不诬，玉簪罗带路纡萦，桂林山水甲天下，绝妙漓江秋泛图。

    其三，南宋李曾伯（1198-1268）于1259年著有《重修湘南楼记》，其中有：“桂林山川甲天下”，只有一字之差。

    到此，考证暂告段落。

    直到1983年，桂林市政府决定全面清理独秀峰石刻。传拓技师杨寅生、胡湘武清理读书岩摩崖时，发现洞口岩壁附近有一片杂草，下方似乎存在断裂痕迹，和整个石壁并非一体。他们掀开杂草下的腐殖层，发现了一帧因长期渗水而形成的石钟乳覆盖层，除去这层约1cm左右的覆盖层后，发现这竟是一块石刻，从未有人发现过的石刻。拓印内容如下：

    权府经略提刑大中丞公宴贺之诗。

    嘉泰改元桂林大比，与计偕者十有一人。九月十六日，用故事行宴享之礼。提点刑狱、权府事、四明王正功作是诗，劝为之驾。

    百嶂千峰古桂州，乡来人物固难俦。峨冠共应贤能诏，策足谁非道艺流。经济才猷期远器，纵横礼乐对前旒。三君八覆俱乡秀，稳步天津最上头。

    桂林山水甲天下，玉碧罗青意可参。士气未饶军气振，文场端似战场酣。九关虎豹看劲敌，万里鲲鹏伫剧谈。老眼摩挲顿增爽，诸君端是斗之南。

    门生、乡贡进士张次良上石。

    经考证：王正功（1133-1203），南宋鄞县（今浙江宁波）人。史载为官清廉有政绩，不畏权贵，著有《约斋荆澧集》。1200年，任广南西路提点刑狱、经略安抚、权知静江府（类似今广西省政法委书记）。1201年（即泰嘉元年），广西乡试有11人中举，成绩不俗。依鹿鸣宴惯例，以地方官的身份，于9月16日宴请中举学子。席间赋得二诗。

    随后，参宴的乡贡进士张次良，将之刻在独秀峰南麓读书岩的上方。

    再后，王正功受诬丢，虽然很快恢复名誉，但转任武夷山冲佑观庙祝（类似今福建省政协副主席）闲职，并在任上终老。

    这方诗刻。也许故意而为，有人为了脱离干系用泥淖盖住。也许岁月使然，被崖壁间渗出的雨水夹杂着岩缝间的泥沙遮盖。总之，被遗忘了。

    还好，名言佳句自放光芒。王正功的诗，被学子带到京城临安，又从临安流传四方。星转斗移，历经千年，其他诗句淹没了，但“桂林山水甲天下”流传不绝。

    从小格局看，王正功只是幸运。若是当初没有张次良的石刻，如今没有杨寅生、胡湘武两人的发掘。他将寂寂无名。

    从大格局看，王正功已是成功。哪怕诗刻没被发掘，他仍然寂寂无名。哪怕将来有更新史料，证明他只是借用点化。这些，都无关紧要。作为文人，只要作品流芳，就是成功。

    诗曰：

观“桂林山水甲天下”崖刻
尺寸岩崖刻佚篇，幸然拜读慕高贤。
一时妙笔题佳句，收得声名万古传。

文2024.05.11/诗2024.04.22